最后的晚餐
他还没有回来，我第一百零一次抬头看着布谷鸟窝的挂钟，指针啪嗒啪嗒地走着，像是谁的心跳。
我向后靠了靠，沙发很软，让人陷进去有种不想出来的感觉，第一百零二次看向挂钟，我决定找点事做。
水嫩的豆腐安静地泡在井水里，像是沐浴的美人，我搜刮了一下冰箱，拿出一根胡萝卜和几个青椒，触手冰凉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想了想，又拿出了一朵蘑菇。
葱姜洗净切碎，我小心地拿捏着有些沉重的菜刀，久疏厨房，感觉这些锅碗瓢盆都陌生了起来，差点就摔了一个碗。
眯着眼将蘑菇、青椒和胡萝卜都切碎收进碗里，看着大小不一的颗粒，不禁感叹刀工也有些退步了，抖上点盐和酱油，拌匀……等等，我忍不住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，竟然忘了处理豆腐了。
洗净手将豆腐徒手捏成细细的豆腐泥，一抬手却碰掉了盛蔬菜的碗。
“哎呀……”我想伸手去接，但是身体却僵硬着跟不上大脑的速度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接住了碗。
“不是说等我回来做饭吗？”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他用担忧的语气说着责备的话。
“一个人很无聊啊……”我低下头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。
“抱歉是我让你久等了，”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，又捧起我的手指检查了一下，“接下来让我来吧。”
“嗯好。”我走到门口却舍不得走，倚着门看他做菜。
起油锅将我弄好的蔬菜加盐炒软后与豆腐混合，筛入面粉和淀粉，打入鸡蛋，金黄色的蛋黄在雪白的面粉上滚来滚去，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“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他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，平直的嘴角有些垂了下去，“坐到那边的椅子上吧，别站着，久了腰又该疼了。”
“嗯。”我答应着，却仍旧不想挪地方，他叹了口气，走过来抱起我，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，冰凉的发丝拂过手背，一如初见的顺滑。
他把我抱到椅子上，又转身进了里屋，我伸着脖子好奇地看过去，正看到他拎着毯子走出来。
“我没那么娇弱啦。”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我，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他也不接话，只是固执地将毛毯盖在了我的膝头。
又过了一会，我被四溢的香气唤回了神志，又不知不觉睡着了，我赶紧抹了抹脸整理了一下头发，偷眼看过去，他背对着我似乎并没有发现，我舒了一口气，动了动手，咦我睡着前把毛毯拉到肩膀了吗，记忆有些模糊，我也懒得去想了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，尤其是跟马上就要到手的美食比起来。
晚饭后我坚持要刷碗，他不得已只能依了我，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，好像担心我把厨房拆了一样的表情，什么嘛，我的家务技能可是满点的，只是最近天冷了，身体不太灵活了而已。
再次醒过来是在他怀里，胳膊不知何时搭在了被子外边，此刻有些冷痛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刚动了个念头，身边的他就睁开了眼睛，绀色的双眸不论何时都那么好看。
“没事，我只是觉得最近身体有些不听使唤。”小心地把有些胳膊缩回了温暖的被窝，陡然钻进来的寒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胳膊上的刺痛吸引了我的注意力，使我没能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。
“干嘛啦，怎么突然抱得这么紧，骨头！我的骨头要断了。”我半真半假的叫着，却也搂住了他。
大概是他的反应让我多少清醒了一些。
这么多年，他都没有变化，所以，我也忘记了自己，是会衰老的存在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，家里再也没有镜子的存在，连镜面的挂钟也换成了木质的布谷鸟窝，日历也很久没有换过了。
分离的脚步越来越近，他藏起了所有能让我意识到这件事的东西，只是为了骗我在他身边多留一段时间吧。
我这样想着想说点什么，但是好像又什么都没说出来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钟声，我想问问他是否后悔，选择了我这个连地久天长都没法陪他去看的渺小存在，可是眼皮越来越沉，我下意识地抱紧他，算了，不着急，明天早晨再问吧。
“晚安，江雪左文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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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就是婶婶在战争结束后，与江雪结伴在现世生活，然后最终在江雪怀里迎来死亡的故事吧。